她站在不远处，看着有人收起了桀扬的尸体。为什么，为什么到了最后，连让她替夫收尸都不可以？
老天爷，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！
“哇哇哇！”一声婴孩儿的哭声将沐琬辞惊醒，她睁着无神的双眼看去，只见寰儿抱着桀扬的儿子不停地哄着，可是那孩子却一直哭闹不停。
“给我吧。”沐琬辞走过去，接过那孩子，轻轻地哄着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抱这个孩子，或许只是因为他的身上留着桀扬的血。忽然间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自己一直没有留意的一件事情，“王妃呢？”
寰儿的眼神忽然间黯淡了下去，“王妃将孩子交给奴婢就走了，她说……她说让小姐好好照顾孩子。”
听到这番话，沐琬辞立刻明白了过来，连忙将已经不哭了的孩子放回到寰儿的怀抱中，提起裙子便朝永煜王府的方向狂奔而去。
这世上的人向来都势利得很，以往永煜王府得势时，是何等风光。一朝败落，便是门前冷落车马稀。也是，谁愿意跟通敌叛国的人有任何的往来呢。
沐琬辞冲进王府，四处地找着司马颜，她知道她在想什么，她想要寻死，所以将孩子交托给她。凭什么？她沐琬辞都不能死，她司马颜又如何能死！
“司马颜，司马颜你给我出来！”沐琬辞每一间每一间地找过去，德毓管家沉默地跟在身后。最终，沐琬辞在王府的小佛堂里找到了她。
佛堂里传出木鱼声，德毓说这佛堂是在沐琬辞不见后才建起来的，皆扬每日都会来这儿坐坐，后来就连司马颜也总来这里念经。两人所求的或许不同，然而总归还有些愿望可以去求。
而今，司马颜就坐在蒲团上，手中握着木鱼轻轻地敲着。佛堂内很暗，四扇窗子都关着，司马颜一身素白背对着沐琬辞。
沐琬辞走进去，冷冷道，“为什么将孩子扔给我，你打的是什么主意？”她的身子因为想到司马颜也许会轻生不由轻轻地发颤起来，虽然往日里亦是恨过她的，可是如今那个累得她们相争相斗的人都已经不在了，又何必再计较过往的一切。然而，见她断了生念，沐琬辞亦是急。
“你凭什么将孩子扔给我，你自己生的孩子，你自己养，我是不会帮你养的！”沐琬辞怎么都顾及不到，只是拼命地想将她的注意力引到孩子身上，想让她活下去。
然而司马颜却依旧敲着木鱼，半晌，才有声音问，“他真的死了吗？”
沐琬辞怔了怔，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要说些什么，好半天，才开口问道，“你不是都看见了吗？为什么还要问我？”
谁也不回答，许久都没有声音，沐琬辞低头看她，
此时的司马颜已经是泪流满面，佛像前两只蜡烛，微红的火光映着她的脸，泪水也熠熠发起光来，她终于停了手上的动作，捂着脸瘫坐在地上，嘴里口齿不清地喃喃道，“真的死了，就这么死了。”
沐琬辞一闭眼，蓄满的泪水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。唯有在此时此刻，她们二人的心第一次靠得如此的近，为同一个人而痛着。
司马颜抽泣着说道，“自从嫁给他，我就没有过过一日幸福的日子。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，我每日都在想，为何他不爱我，为何他的眼里只容得下你。我爱他，却也恨他，恨起来时恨不得他死了。可是如今他真的死了，怎么办？”
沐琬辞不说话，眼泪却不停地落下来。到了今日，她才觉得她和桀扬的日子是那样的短，那时总是想着就算分开再远，只要努力地撑下去，就能重新在一起，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竟会阴阳相隔。这样的距离，她又要如何去跨越。
司马颜继续说着，她像是有很多很多的话放在心里，而今日却是再也忍不住了。
“圣旨刚下的时候，我怎么也不信，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。爹爹要我和他划清界限，可是我死活都不愿意，我拥有的就只有这个名份而已，若我丢弃了，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。还有今日，明明就是我去送他走的，可是午时三刻过了，我却什么都不愿意去信，不信他死了，不信他真的丢下我们孤儿寡母了。”
她转过头来看着沐琬辞，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，然而她的脸上却带着一抹笑容，“你知道吗？桀扬他承认我了，他承认了我！我知道他从来都不愿意娶我，是我死皮赖脸地赖上他的。我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，可是没想到竟然让我等来了这一天。我很开心，我终于是明正言顺的了。其实，能如此就够了，我知道他不爱我，就算再怎么强求都没用，我只要他承认我是这个家的一份子，就足够了。”
沐琬辞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来，她没有想过，那个一直高贵的司马家大小姐，竟然是抱着这样的卑微的心情爱着桀扬。她没有错，错就错在，她爱上了一个永不会爱她的人，所以注定了一世悲伤。
司马颜转回头去，她的声音变得轻了，“你知道吗？我最恨的就是你，桀扬生前，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你。他死后……他死后……就请你不要跟我争了……桀扬要你活着……所以我的孩儿就交给你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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